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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73章 盡餘生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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昭陽從承恩公府回宮時,天色漸晚,明珠與流雲須回司膳司,而她已有皇命在身,從此不再是司膳司的典膳昭陽,而是禦前女官。

臨別時,她對方淮說:“我有幾句話想跟她們說,麻煩方統領等一等我。”

方淮點頭,站到不遠處的樹下去了。

昭陽回頭欲說些什麽,卻又不知從何說起,訥訥地站在那裏,生怕她們兩人責怪自己。

流雲先開口,她是急性子,一上來就問:“皇上怎的忽然把你調到禦前去了?莫不是昨兒夜裏你被叫到甘泉宮去,出了什麽事?”

昨夜裏昭陽沒回司膳司,明珠也是天亮了才回去,壓根沒時間和流雲說什麽。今日到了承恩公府,流雲在前院,明珠在後院,昭陽與一幹下人在中廳,也沒機會湊到一塊兒說上幾句話。

昭陽訕訕的,說:“這事兒我也是今日聽了聖旨才知道的,之前並不知道。皇上調我去禦前……”到底是臉皮薄,沒好意思說出來,醞釀半天,也只是低聲說了句,“就,就是心血來潮吧,覺得我的手藝還挺合胃口。”

明珠望著她,輕聲說:“這事合該這麽說的,多的話都藏在肚子裏,誰也不能告訴。”

昭陽咬唇看她,知道這事明珠是清楚的,只除了流雲還半點不知道,全被蒙在鼓裏。

流雲也看出些苗頭來了,急道:“你倆到底有什麽貓膩?怎麽就我不知道?哦,我知道了,你們不把我當自己人,有事居然瞞著我。好啊,你們真是好,咱們一個屋裏住了這麽多年了,如今才把我當外人——”

“流雲!”昭陽急了,伸手去捂她的嘴,“你胡說八道些什麽呢!怎麽就把你當外人了?實在是,是這事……”

她咬咬牙,壓低了聲音說:“好,我說,皇上把我弄到乾清宮去,是,是想把我杵在眼窩子裏,時時刻刻能看著。這樣你滿意了?”

流雲呆若木雞地站在那裏,傻眼了。

明珠趕緊攔著:“成了成了,都讓你別說了,讓人聽見麻煩就更多了!”她側頭對流雲說,“昨兒夜裏佟貴妃就是因為這事找昭陽麻煩,你口風把嚴了,萬一這事兒說出去了,昭陽就麻煩大了。”

三人在黃昏中站了許久。

最後昭陽拉著明珠與流雲的手:“是我不好,沒有事先告訴你們這件事。其實我很多次都想開口,只是每一次都不知該從何說起。今日之事,我也是聽到聖旨之後才知道,我並不清楚皇上會把我弄到乾清宮去當差。”

她以為皇帝說要把她弄去身邊不過是隨口一提,卻沒想到他雷厲風行,說做就做。

明珠低聲說:“都是姐妹,說這些做什麽?你有你的難處,我們又不是不知道,宮中過日子,誰不是提心吊膽的?你不說是最好的,說了對你反而不利。”

流雲仍然有些怔忡:“你,皇上,你們……你們來真的?”

昭陽沒忍住笑了笑,片刻後點頭:“是真的。”

“你可別上了男人的當!沒得到時自然滿口甜言蜜語,他可是皇上,伴君如伴虎,你,你真的想好了?”流雲壓低了聲音勸她,“萬一他轉眼就把你給忘了,把你扔到後宮裏頭跟其他妃嬪作伴,你這輩子豈不是完了?”

她們的反應似乎很反常,若換了旁人,一準兒喜氣洋洋地跟她說恭喜,畢竟在誰看來這都是飛上枝頭變鳳凰的事。她一個小宮女積了八輩子德,才會一朝被皇帝看中,拎到身邊專門設了個什麽禦前典膳的位置,還說她南行立下不小功勞,如今又在承恩公府盡力當差,實在是個能辦大事的人。從前可沒有禦前典膳這位子,皇帝為了她也真是什麽瞎話都能說,什麽事兒都能厚著臉皮做。

可昭陽不覺得她們反常,只有真心為你著想的人才會看到你幸不幸福,那些只在乎你富貴與否的人,都不是真心為你好。

她低頭苦笑兩聲:“這話可把我難倒了。我也想信誓旦旦告訴你們我一定會過得很好,可未來的事兒誰也說不清,我只知道眼下我和他是兩情相悅的,雖然不敢肯定將來一定會圓圓滿滿,但我願意相信他會努力對我好。”

明珠笑了,摸摸她的臉:“你呀,總是咱們三個裏運氣最好的,我也相信你將來一定會很好。”頓了頓,她握緊了昭陽的手,“就算不好也不要緊,大不了咱們陪你。我是沒有家的人了,若你在後宮寂寞孤單了,就讓我去身邊陪著,咱們賞賞花,做做吃食,這輩子榮華富貴,也就這麽好吃好喝地過了。”

流雲哼了一聲:“我早說了皇上是百年難得一見的美男子,你當初還笑話我,你看看,這不是就把你給迷得七葷八素了嗎?”腳一跺,她又嬌嗔道,“你看看,我的美男子被你給搶走了,你這個心眼兒多的家夥,指不定哪天就成主子娘娘了。到那時候,我見了你還得行禮呢,叫一聲娘娘千歲。真不合算!”

她有意打岔,把氣氛活躍起來,三人笑成一團,又抱作一團。

方淮就這麽遠遠地看著。

其實宮中也不是沒有真感情的。至少在他眼裏,那三個姑娘是真心對待彼此。只是大理寺的案子有所進展,他定定地看著明珠,又慢慢地看了眼昭陽,心下有些異樣的情緒浮了起來。

他不敢肯定自己查到的那點東西到底是不是真相,但直覺告訴他,昭陽的身份不簡單。他又想起在江南時候偶然間撞見趙孟言與她在長廊上說話,那時候沒太註意,如今回想起來,他們似乎真的有談到身份這個問題。

趙孟言要她守口如瓶,那些需要隱瞞的東西,如今終於浮出水面。

昏黃的落日把皇城也照得暖融融的,幾百年來,這座四方城裏殺伐不斷,暗湧四起,大興的江山雖一直穩穩的,但私底下不知埋了多少黃土白骨。只是自然的造化就是那麽神奇,不論宮闈鬥爭刮起過多少腥風血雨,一場大雪過去,日出日落,這皇城就又回歸了往昔的風采。

一如既往的莊嚴肅穆,一如既往的宏偉壯麗。

昭陽踏著夕陽餘暉到了乾清宮,小春子在門口守著,見她來了,笑著叫了聲:“姐姐來了,快進去吧,皇上在等您。”

他是不知道趙孟言來了又走後,皇帝此刻心情如何。只是眼前人是皇帝的心上人,他只需討好便是。

昭陽點頭,推門而入,小春子在她身後合上了殿門,將一地散漫的黃昏關在了外頭。

夕陽靜悄悄的,大殿裏也靜悄悄的,德安見她來了就自覺退下了,她站在門口看著負手立在窗邊的皇帝,輕手輕腳地走了過去,叫了聲:“主子。”

那人卻沒回頭,背影看上去孤零零的,就這麽直挺挺站在窗口,被風吹起了衣袍,鼓鼓囊囊像只乘風欲飛的仙鶴。落日的餘暉映在他那身明黃色的龍袍之上,昏黃寂寥,有些垂暮之時的滄桑感。

她直覺有異,呆呆地又叫了聲:“主子,我回來了。”

皇帝背對她,慢慢地問了句:“為什麽不告訴朕?”

她摸不著頭腦:“告訴您什麽?我這不是一回來就上趕著來見您了嗎?”

一地昏黃的色彩中,他轉過身來望著她,眼神空寂而落寞,輕聲說:“為什麽不告訴朕你就是當年那個小姑娘?你叫簌錦,不叫昭陽,對嗎?”

轟——

天崩地裂的聲音。

昭陽如遭雷殛,渾身僵硬地站在原地,動彈不得。

他知道了,他還是知道了……

那些刻意被她拋在腦後的過去一瞬間全部回來了,湧上心頭,堵在胸間,叫她連喘息都覺得費力。

她張了張嘴,只艱難地問他:“您,您怎麽知道的?”

皇帝攥著拳頭,一字一頓地說:“是啊,我怎麽知道的?這麽長時間了,你半個字都沒跟我提過,可卻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訴趙孟言了。我也想問問你,為什麽到頭來我是從他口中得知此事的?”

太多的酸楚,太多的嫉妒。他這一刻才知道喜歡上一個人,你會擁有最好的自己,也會遇到最壞的自己。

他在震驚之下,最初的念頭是她竟然是陸家後人!可隨之而來的便是強烈的嫉妒,為什麽她不告訴他這件事,卻肯對趙孟言和盤托出?

昭陽說不出話來,定定地站在那裏,很多的念頭一閃而過,卻沒有一個能抓住的。

他最恨陸家人了,不是嗎?當初他處心積慮布置了整整五年,只為把定國公府夷為平地,那現在呢?現在他知道她也是他最恨的陸家人之一了……

他是不是也不肯要她了?

昭陽用力地揉了揉眼眶,忽然笑了:“對,我不是昭陽,我姓陸,叫簌錦。昭陽這個名字還是您給我取的,您說盼著那年的大雪趕快過去,來年春日,昭陽初升,瑞雪之後便是豐年。這名字還是您取的,到頭來您卻把我忘了。”

皇帝望著她,下巴繃成了一條線。

“您全都給忘了,不是嗎?您曾經問我,為什麽三番兩次躲著不來見您,如今您總該知道了。我怕您認出我,怕您知道我叫昭陽,怕您想起我就是當年定國公府的那個小姑娘。我怕您當初大發慈悲把我給留下來了,可如今萬一又反悔了,覺得陸家人都該死,都該流放出去,一個不開心就把我給辦了,那我該如何是好?”昭陽還在笑,平靜極了,只眼底的熱淚慢慢地淌出來,“可您不記得我了,您覺得我該提醒您這件事,讓您把我給收拾了,對嗎?”

“那是過去!”皇帝嗓音暗啞地說,“你一開始不敢告訴我,是因為你害怕,成,這個我接受。可後來呢?後來我掏心掏肺,恨不能把心窩子掏到你面前,好話都說盡了,你才終於肯留下來。都到了這一步了,為什麽你還是不說?”

“為什麽我不說?你問我?”昭陽攥著衣袖,連敬語都不用了,只帶著哭音嚷道,“我要怎麽說?我喜歡你,我喜歡到願意為了你連自由都不要了,我可以提心吊膽留下來,哪怕我就是仗著你一時的寵愛,哪天寵愛沒了,我也就活不下去了。都到這種地步了,你覺得我敢開口跟你說我是陸家人?”

“你那麽恨陸家人,你那麽恨我祖父,我不怕你把我攆出宮去,也不怕你讓我去淮北找我家裏人。我只怕你說過的喜歡立馬成了一場空!我只怕你在喜歡和怨恨裏不能自處,會覺得痛苦!我見不得你痛苦,我寧願自己痛苦,我寧願瞞你一輩子,只要你好好的,見到我時還是會笑得歡喜,我就是心裏痛苦死了,那也是心滿意足的!”

她忽然間再也克制不住自己的情緒,坐在地上嚎啕大哭起來。

再也不用瞞了,再也不用擔心哪一日他發現她不是他以為的那個昭陽就會不愛她了。事已至此,愛與不愛全在他。她說什麽做什麽都沒用了。

她哭得像個孩子,自從五歲那年痛失親人後就再也沒有這樣哭過。好多次她告訴自己,家都沒了,親人也沒了,她能哭給誰看?可這一刻,她還是卸下了所有的防備,丟盔棄甲,潰不成兵。

她哭得厲害,卻還在歇斯底裏地說:“好了,這下您知道我的身份了,您就把我給攆出去吧。橫豎這宮裏那麽多人看我不順眼,您把我弄出去,皆大歡喜,人人都心滿意足了,那多好啊!”

偌大的宮殿裏空空蕩蕩,只有嚎啕大哭的她,只有拳頭攥得死死的,面如死灰的皇帝。

他的眼裏已有了血絲,額頭的青筋也浮現出來,很久很久沒有這樣心緒大動,他說不清心頭是怎樣的滋味,像火燒,像冰刺,像是鋪天蓋地都是冰雹,砸得人生疼。

原來他最愛的人,卻是他最恨的那家人之一。

可看著她這樣歇斯底裏哭著的樣子,他卻還是心痛到難以平覆,理智告訴他要冷靜,可是理智——去他媽的理智!他自打愛上了她,哪裏還知道什麽叫理智?他愛她愛得連自尊都不要了,連心都能掏出來,他還有什麽資格談理智?

下一刻,他就這麽把她拉起來,死死地箍進懷裏。

“你什麽都替我想了,你寧願一個人痛苦也不願意告訴我半個字,可你有沒有想過,我最不希望你做的,就是什麽事都瞞在心裏?是,你是陸家人,我這輩子最恨的也是你祖父,可我恨他跟我愛你有什麽關系?他惡貫滿盈,罪該萬死,可他死的時候你什麽都不懂,我當年肯容下你,如今為什麽容不下你?”

有熱淚在眼眶裏泛濫成災,他紅著眼眶質問她:“你就這麽不相信我,我的愛在你眼裏就這麽善變,就這麽不值一錢?”

昭陽哭著搖頭:“我不知道,我就怕你不要我了。你以為一直以來都是你追著我,你根本不知道我一路走來有多忐忑,我怕空歡喜一場,我一邊叫你走一邊又怕你真的走了,走走停停,走走停停,我多開心你沒有放棄,死纏爛打也好,耍無賴也好,只要你在……”

那些話,那些她從來沒有告訴過他的話,在此刻再也沒有了偽裝,沒有了阻礙,隨著她的眼淚一起真相大白。

皇帝緊緊抱著她,有熱淚落在她的肩膀上。

“好,好,你不告訴我就算了。我愛你和你的身份有什麽關系?簌錦也好,昭陽也好,你只要記著我對你的心意就好。別說你是定國公的孫女了,就算你本人大奸大惡、罪無可赦,我也一樣護著你。誰敢碰你,我第一個不放過他!”

我親自護著你。

哪怕天下人反對,我也絕不松手。

當了那麽多年明君,且讓我不顧一切昏庸一次,我可以蒙住雙眼,只要你在眼前。

心中猶如烈火在燒,他屏住呼吸,小心翼翼地,咬牙問她:“那你呢,你會恨我嗎?”

那種可能性叫他五臟六腑都在翻滾,在煎熬,他真怕她恨他。他甚至開始後悔,當初為什麽要把陸家人都給流放到淮北,罪魁禍首沒了不就成了嗎?那連坐之罪最終害苦了她,她因為他成了孤家寡人一個,孑然一身活在這深宮裏,不知吃了多少苦,受了多少罪。

那麽多的惶恐,就好像滅頂之災要將他淹沒吞噬。

可在這樣矛盾叢生的煎熬裏,他終於如釋重負聽見了她的聲音:“若是恨你,我早就走了,又何必留下來?”

帶著哭音,卻仍然堅定不移的回答。

那是這輩子他最大的救贖,是澆滅心口熊熊大火的唯一解藥。

他閉眼緊緊抱住她,恨不能就此將她融入骨血之中,此後再不分離。比翼鳥也好,連理枝也罷,蒼天為證,黃土為終,此生若非化為白骨,他絕不讓她離開半步。

不,哪怕是有朝一日成為森森白骨,生當同裘,死亦同穴。

下一刻,他將她打橫抱起,大步往偏殿走。她對那裏已經很熟悉,那陳列著各類書籍的櫃子,那燃著沈香的瑞腦消金獸,那鋪著錦被緞面的軟塌,那張曾放著她與他鴻雁傳情的小幾,還有那只她與他頭一次相擁而眠的枕頭,所有的一切都歷歷在目。

他將她壓在錦被上頭,昏黃的白晝在此刻消失了最後一絲光線,大殿裏也暗了下來,燭火卻還沒添上,只有那幾只白日裏也燃了很久的紅燭還屹立不倒。盈盈燭淚,像是語焉不詳的嘆息,點燃了躁動不安的情緒。

要做些什麽才能更好地體驗愛恨糾纏裏的歡暢淋漓?這一刻,不需要多餘的話,不需要虛偽的笑,禮貌的問詢與偽善的假面都可以統統撕去。

只要在一起,只要循著最原始的軌跡一路而去。

男女之間便是如此,天地之大,大不過一場歡愉。晝夜更替,不過是浮生一夢,春·光一場。

……

她是信任他的,她願意用全部的一切回應那顆真心。

老天爺啊,請諒解一個在相思之中執迷不悟的人,風花雪月哪怕是鏡中花、水中月,可但凡愛上了,就只想不顧一切。她是荒漠中迷路的人,是失去水分的植物,請讓她依附於他,今日只要有至上的歡愉,就是明日死去也不可惜。

道德的枷鎖,禮教的束縛,所有的一切在愛與欲間統統湮滅,天地間唯有彼此才是真實的。

……

她愛的人是這天地間最尊貴的人,可陷入愛情裏,他會為她哭,為她笑,天神也會墜落成凡間並無二致的俗人。

……

而他緊緊抱著眼前的姑娘,所有無法開口道出的痛與愛,所有的心動與心酸,都在此刻化作身體最真實的本能反應。這一刻他終於明白,因為愛,欲望也變得真實而不做作,沒有什麽規矩,不是為了什麽傳宗接代,他想把她占為己有,僅僅是因為他愛她。

深愛一個人,那些難於啟齒的事情也變得不再私密,不再羞恥。

那是一場大火,從黃昏時燃起,鋪天蓋地,吞滅了所有的情緒與現實。

是痛是樂都已分不清,只要彼此交融,只要不顧一切共赴雲端。

小番外

從前聽說孕婦的口味會大變,興許是隨孩子變,昭陽也沒相信過。直到她也有孕時,這個預言成真了。

她從前愛吃鹹,如今嗜甜到了一種境界,無甜不歡。

宮裏做的馬蹄糕,不行,不夠甜,得再加好幾勺白糖進去!

銀耳蓮子羹,不行,淡的要命,至少得加五六顆冰糖!

她也不知道自己怎麽了,好像是肚子裏那一只對甜有種莫名其妙的執著,一下子要把她前半輩子沒吃夠的甜都給吃回來。這可苦了她了,體重直線飆升,小肚子出來了,胳膊粗了些,雙下巴也整出來了,整個珠圓玉潤,像只胖胖的白豆腐。

她成日裏愁眉苦臉的,她是姑娘家,哪個不愛美?怎麽就她懷個寶寶居然變成這樣,萬一寶寶出生她都胖成豬了,那可怎麽辦?皇帝可不會愛一只豬,他就是在死心塌地的,約莫口味也不會一下子從人變成動物。

心塞,太心塞。

可皇帝倒好,好整以暇坐在那兒,摸摸她的小胳膊,再捏捏她的小胸脯……哦,不,如今是大胸脯了。

他很滿意地點點頭:“不胖,這樣剛好呢。”

^o^

可他分明就是敷衍她!別以為她不知道,他每夜摟著她入睡時都喜歡無意識地蹭她的肉!他也知道她滿身都長出贅肉了!

昭陽很氣惱,硬逼著自己不吃那麽多甜,可她現如今只能吃進去甜食,那些端上來不甜的東西,她是半點食欲也沒有。

後來皇帝發現她食量小了,一問小春子才知道是怎麽回事,神情嚴肅地把她拉到窗子邊上。

“朕聽說你要跟朕的娃過不去?”

她撅嘴:“你就只關心你的娃,不關心娃的媽。”

他用手倏地捏住那兩張翹起來的唇,就跟夜裏捏她身上的肉肉一樣。昭陽大怒,一把拍開他:“你看,你都知道我胖了,成天都在暗示我!”

“……???”皇帝委屈,“你是我媳婦兒,不捏你捏誰啊?”

昭陽怒指肚皮:“捏他!捏死這沒良心的兔崽子!”

“……”真是任性的娘,皇帝很同情自己那還沒出生就失去母愛的兒子。

他想了很多辦法去勸她,可最後她卻自己好了,突然又不再抗拒甜食,乖乖坐下來,長胖就長胖,該吃吃,該喝喝。

後來他在夜裏捏著她的小肚皮問她:“怎麽又好了?”

她沒好意思擡頭跟他說,自己一個勁兒作,可作著作著,才發現與她一同吃飯的他明明愛鹹不愛甜,卻為了她一聲不吭吃了這麽久甜食。她不提,他也好似沒有察覺到,可作為他的前任廚子的她分明知道他又多不愛吃甜。

他都能為她和寶寶做到這個地步,她略微胖些又有什麽不可?

昭陽笑著抱住他,在脖子上蹭了蹭:“因為我知道就算我胖乎乎的,你也還是會愛我啊!”

他沒好意思,板起臉問她:“多大臉?”

她拉扯著自己的臉皮,委委屈屈:“是啊,人長胖了,臉都大了,你說多大臉?”

他撲哧一聲笑出來,親親她:“再大,也沒有我對你的喜歡大。”

“你對我的喜歡有多大?”

“和這裏一樣大。”說著,他意有所指地往下看。

噢,孕婦漲奶了哦!

昭陽氣急敗壞:“走開,快走開!”

他就哈哈大笑,末了壞心眼地說:“這下你總算知道我是真心喜歡你胖了吧?”

她知道,知道個屁啦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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